“之垚?”“之垚?”
秦之垚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可并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声音,眼皮沉重地勉强撑开了一条缝儿,模糊的人影在面前晃动,秦之垚不想醒过来,可他厌倦这不断在叫喊自己的声音。
“别叫了,没死。”他的声音完全哑了,成了老旧的手风琴似的,就算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到大的肖白也吓了一跳,若不是眼前确确实实是秦之垚,他都听不出来这嗓音是他。
如果不是休假,肖白几乎天天都能见到秦之垚,算起来他每天跟秦之垚说的话,比和父母说的都要多,可周三晚上对方从酒局离开之后,又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了,肖白打了n多个电话也找不见人,最后只好上门来。
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一进门还以为这房子被人偷了砸了呢,门口都是碎瓷片,镜子也完全裂了,屋里的家具东倒西歪,一地狼藉,茶几上还拴了只猫,地板上猫的尿液泡着撒了一地的猫粮,还有粪便粘在尾巴上,茶几上都是酒瓶子,沙发上也有未知液体留下来的污渍,秦之垚还穿着前两天的那件衣服没换过,头发乱糟糟,下巴颏上的胡渣都长出来了,满身的酒气,靠在沙发上,完全是个醉鬼模样。
肖白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进了平行世界,因为一向爱干净的秦之垚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躺在这么一个垃圾堆里的。
“不是,你这,怎么弄的?”
秦之垚瞟了肖白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又要伸手去够桌上的白兰地,肖白赶紧抢了过来,不过这也就剩了个底儿了,看空瓶子的量,估摸着这几天就灌酒了,没干别的啊。
“秦之垚,你是精神失常了吗?”肖白把手里的酒放到茶几的另一头去,“还有那个,姜想呢?”
听到姜想的名字,秦之垚的理智好像稍微回笼了一点,他看向肖白,又好像怕自己的目光会暴露出什么,只是沉默着后仰,靠在沙发上,用手捂住了眼睛。
“他……走了?”肖白觉得自己纯粹问的是废话,他早就琢磨出不对劲儿了,可是夫妻吵架狗都不理,秦之垚不让姜想自己独自出门这事儿,他也觉得离谱,但万一那只是人家小情侣之间的小情趣呢,肖白可不想让自己成为人家py中的一环,不过现在看来,完全是秦之垚,单方面发疯了。
你说人这东西多稀奇,八百年见不到一回秦之垚失去理智,这一遭可真是渡了劫了,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三天两头往山里跑,现在又是把人金屋藏娇,结果人没了又跟不要命了似的喝酒,好笑不好笑。肖白自诩是天字一号好朋友,把秦之垚推进浴室里,又叫人打扫了屋子,猫他没敢动,听说了是找人花了很长时间在度假村周围林子里找回来的,总算能像个呆人的屋子了,肖白又开了瓶酒,往杯子里加了很多冰块,往秦之垚面前一推。
“喝吧,不是不让你喝,就是别搞那种要把自己灌死的喝法儿。”
秦之垚从浴室里出来,看着干干净净的屋子,反而添了堵似的,因为这房子又变回姜想在的时候那样了,可是姜想却没了。他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被融化的冰块微微稀释的液体变得爽口了许多,可连酒变得好喝这事儿现在都令秦之垚恼怒。
“之垚,我说句话,你别生气。”肖白又往秦之垚杯子里倒了一点儿酒,只是能将杯底填满的程度,“他说过喜欢你吗?“
“你的意思是,我一个人一厢情愿吗?”秦之垚看肖白的眼神像在看傻子,可被问这样的话,显得他太过可悲了。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要是我现在给谁,打个比方说公司里的哪个新来的女孩,我职位比她高那么多,我送东西,送房子,非让她在我家里呆着,要跟她在一起,你不觉得我这样越界了吗,就算没犯法也百分百是骚扰了吧?”
秦之垚没吭声,看着冰块方形的冰块慢慢融化成圆角的,酒却一点儿都没变多似的。
“之垚,你想开点,你俩,没有未来的。”肖白一直觉得秦之垚做什么事儿都有他的道理,可人真要陷进什么里面,倒是也会理智全失,“你想过五年后,十年后,你们会怎么样吗?你会继承公司,你会结婚,你家里人会认可你和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还是一个男人,一个瘸子,在一起吗?”
秦之垚不自觉地攥进了手中的玻璃杯,透凉的触感像那天晚上他尝试拉住姜想的手,活到这么大,秦之垚头一次觉得,身边的所有人都比他清醒,姜想是,就连肖白也是,仿佛只有他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他明白,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姜想什么都没有,没关系,他有就行了,姜想什么都不用做,在他身边就行,他知道姜想是个男人,是个瘸子,是社会意义上不被人所接受的,可他不在乎这些,他根本控制不住对方在自己脑海里转悠。
“唉,收拾收拾,下午还有会,我在楼下等你。”肖白拍了拍秦之垚的肩膀,他话也只能说到这里,秦之垚这样的人自然也是七窍玲珑心,大脑的褶皱沟回都比别人多十八个弯儿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只能他自己去想,自己去熬。
杯中的白兰地喝尽了,只剩下冰在静静融化,大半瓶子的酒被肖白直接倒进了下水道,可东西没了,它的气味还在,也许是秦之垚疯了也不一定,他觉得似乎还能闻到姜想身上那股清洁的气味儿,连浓重的酒精都掩盖不住,秦之垚按着太阳穴,看向茶几旁边病怏怏的几乎要没气儿了的小猫,姜想要他把猫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