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想’？是哪个‘想’字？”秦之垚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那么焦急，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所忽略的，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就，想......想象的想吧？是不是啊哥？”王小乓也突然拿不准了，胳膊肘碰了碰王小乒，求助于自己的哥哥。
“哎呀，就是那个，你忘了吗，小时候他总说，他是他奶奶想出来的孩子，所以就是想象的想。”
拥有一样的名字的也许在世上有很多人，但却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么解释自己的名字的，这个姜想，就是小时候的那个人吗，二十年过去了，秦之垚没认出他来，也根本就没认出这个村子来，这样贫瘠的小山村到处都是，而他那时候太小了，又生了场大病，被拐走的时候也一直被关在屋子里没怎么出去过，一直到后来那个男孩把他带出去，把他带出去看了瀑布......
就是瀑布，秦之垚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见到那瀑布就有种熟悉的感觉了，小时候被救走，就是因为那个男孩偷偷带他出去看了瀑布，所以才能走的啊。小时候的他干干瘦瘦，总是又哭又笑，是个善良又有点蠢笨的孩子，现在的姜想也很瘦，但是皮肤却很白，爱哭这一点倒是一模一样，可秦之垚从没把两个形象放到一起比对过，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姜想是个健康的孩子，他还能带着秦之垚在田野里奔跑呢，怎么现在，成了这样？
“姜想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都告诉我。”
王小乒王小乓兄弟虽然不明所以，但对着顶头大老板自然是什么要求都答应，王小乓嘴快，嘚吧嘚吧地跟发射炮弹似的就说了起来。
“就是吧，我们都是一个村里长大的，年纪也差不多嘛，小学初中也都是一起的，姜想这人感觉从小时候就挺内向的，胆儿特别小，河都不敢下，小孩子嘛，总是要下水玩一玩的，所以他就显得特别不合群，我们小时候都不爱和他一起玩儿......”
“哎。”王小乒用胳膊怼了怼自己这个口太快的弟弟，说是说，但那也不能什么都往出说啊，他接上了话茬。“秦总你懂的吧，小孩子没什么分寸的，反正他从小也挺孤僻的，性格上也不怎么合得来，所以就关系那样吧。”
“后来上小学，大家都在县里上的，小孩都爱玩，他腿不好，下课了大家都往操场跑，肯定也是没人会呆在教室里的，所以小学时候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每天都在教室里呆着，他奶奶接他上下学。噢对了，姜想家里好像没别的亲人来的，我们从小就见他家只有他和他奶奶，没有别人，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也......”王小乒说着说着也陷入深思，话说回来，确实姜想的父母都不知道是什么人来着，他以前听村里的人有说过传闻的，说姜想其实是姜老太太捡来的孤儿的，但是也没人有证据。
秦之垚手里的钥匙握得越来越紧，像要扎紧肉里那么痛，当初得知钉子户的事情的时候，他真的就只是以为，是个又想多要钱的主儿，毕竟做房产生意的，这种案例见得太多了，他也没去想过别的可能性。那时候他过来碰上的那场葬礼，原来是姜想唯一的亲人，秦之垚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在人家棺材还停在屋里，送殡时候去叨扰是干了多么混蛋的事儿，他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真是对姜想一无所知。
“后来就上初中了嘛，我们这小地方，中学得去县里上的，好多学生都是村子里去念书的，不可能像城里孩子一样每天回家，所以都是住校的，我们和姜想念的是同一个学校，虽然是公立学校，但是也要收学杂费住宿伙食费什么的，姜想家，就一个老太太和小孩，开个没啥盈利的小卖铺，反正条件也不是很好，那时候老姜太太还会来我们家借钱什么的，不过总是能按时还上，所以也就没什么。上初中之后，我们就没在一个班了，不过我听说哈，我也只是听说的，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姜想他上初中的时候，好像被同学欺负了，我们这种小地方，认真学习的人很少的，小混混什么的也很多，姜想那种很老实的，很容易成为目标，而且还是个瘸子，所以就挺那个的。”王小乒说了半天，觉得到这里差不多该停了，那些闲话，小时候说说也就算了，现在都这么大了，再说就不合适了，可王小乓还没断绝讲故事的欲望，紧接着就开了口。
“啊哥那你都不知道，我跟姜想宿舍一个人熟，他们宿舍里人都可恐怖了，你说姜想他一个瘸子，他们让他住上铺，这不就很离谱嘛，那么高的床，怎么上啊，听说他们故意这么刁难他的，老师什么的管了两次也就不管了，我以前初中的时候大半夜的在盥洗室看见他洗衣服，校服上面全都是泥，感觉都得是扔进水坑里踩过了才那样，他初中时候肯定很惨......”王小乓还要说，就被王小乒给捂住了嘴，校园暴力这种事情，虽然他们没参与，但是认识这么多年，连把手都不搭，多少有些显得不仗义了，可是他们那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的愚蠢青少年，现在倒是明白不应该那样了。
秦之垚越听心就越凉，自己是在最好的环境接受最好的教育长大的，这种事情在他的过去根本想象不到，他是穿着精致的校服去国际院校读书的孩子，从来不需要为学费操心，也从来不会被人欺负，在夸赞的语言和艳羡的目光中，脚踩青云一步步往上走的，所以秦之垚永远都有着底气和自信，和姜想不一样，怪不得他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好像外面的世界是个带刺儿的板栗球，碰到就会受伤，原来是他真的，受到过的伤害太多了。
“那高中呢？”秦之垚捋着时间线问，但却在王家兄弟脸上看到了惊讶和尴尬混合的表情。
“这个嘛......我们这种小地方，一年都考不出几个大学生的，像我俩中学毕业之后就去中专了，姜想没念高中，但是我记得，他成绩好像还可以的，他奶奶那年还有病住院了，后来也来我家借过学费，但是很快就还回来了，姜想好像说是不愿意去上高中了，为了这，他奶奶还打了他的一顿呢。”
“对，打得可惨了，不过后来也就翻篇儿了，村里人本身就没太多念过书的，九年义务教育读完都很不错了，之后姜想好像就一直在小卖铺干活儿了吧，他腿那样，也不方便去其他地方，前一段不在，我还以为他终于想开了，走了呢。”王小乓不知道眼前这位大老板为什么这么执着地问姜想的事情，不过他自认为故事讲得不错。
“腿，他的腿怎么回事儿？”秦之垚皱着眉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姜想受了这么多的苦，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身体残疾吧，他当初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腿就坏了呢。
“我们其实也不太清楚，他好像很早就瘸了，小学时候？”
“应该是吧，小学就瘸了，好像是村里赵老二家弄的，我们那时候小，大人也不会跟我们说，我就印象里说是姜想把他们家什么弄没了，然后就被生生打坏了腿的，不过后来大家默认他是个瘸子了，就没人去追问到底是怎么弄的了。”
王小乒王小乓说的是实话，他们和姜想同岁，姜想瘸了的时候也就才七岁而已，毛都还没长齐，村里的八卦也没怎么听说，他们小时候的感觉就是，姜想原来好好的，后来上学的时候突然腿就坏了，就拄拐了，本来也没人和他玩儿，后面就更加没有人问了，姜想是怎么瘸的，渐渐就要被大家给忘了。
“秦总，您和姜想是......”王小乓还要再问，就被王小乒拉住了，看秦之垚的样子，他们还是把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给停了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