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和锦一边结账,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向掌柜探听了下。
掌柜蔑视:“不过是几条丝织手帕,就是材质不错,上边的金线值一点钱,可谁家会用金线刺绣的手帕擦脸呢?不过是贵人们消遣的玩物罢了,绣工只能称一般,回头还得叫绣娘拆了金线下来,那帕子可惜了,多好的缎锦哪!”
宋和锦默然,这意思大概就是富人瞧不上,穷人买不起?!
拿到了银钱,宋和锦便赶在天黑之前,到书馆把笔墨纸砚买齐,回家途中特意拐去了西市,打算买几个肉包子,用油纸包着,藏在纸张下面,带回去给翠娘吃。
西市靠近护城河,中段建了一个不小的码头,虽然夕阳西下,这里依然人来人往,收摊的贩子们手脚利索收拾着东西,打着赤膊的苦力汗如雨下,他们古铜色的肌肤完全暴露在阳光下,扛着麻包袋走过长长的木板桥,稳稳当当的。
突然,一个从码头走来、一边喘着气擦着汗巾的汉子“扑”的一声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周围安静了瞬间,随后有人反应过来,惊呼一声。
“快!”旁边打着赤膊的几个汉子飞奔上前,把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翻过来,喊道:“王大家的,醒醒,醒醒!”
汉子丝毫没有反应,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瘦伶伶的四肢柴火棍似的支棱着,一个汉子把他倒立背起来,快速地来回走动。
“对对对……我老家有小孩溺水了就是这样救回来的。”围观的人群有人小声地道,周围弥漫着一个紧张的氛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从人群中钻出,扑到汉子身上,大声哭叫,声音凄厉而刺耳:“当家的,你可不能丢下我们母子啊!”
“呜哇哇……”光着两条腿、上身一条布满补丁衫子的娃娃撞撞跌跌地走过来,跟在他母亲身边,满脸惊吓地大哭起来。
汉子背着人走了两分钟,那个昏死过去的汉子却是毫无动静,宛如死了一般。
人群里的宋和锦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心脏急速地砰砰砰跳动着。溺水的人这样倒立着,有利于把溺水者胃里、胸腔里的水倒出来,自然是可行的,可这个汉子显然不是溺水,更像是猝死,心脏骤停。
这种情况,最好的施救方法,是心脏按压。
心脏按压对于从事了两年消防队工作的宋和锦来说并不陌生,然而就在他想要迈出脚步的那一瞬间,仅剩的理智阻止了他的冲动,堪堪止住了脚步。
他去救人,人若是被救活了固然最好,但万一,如果没救活呢?
他明白心脏按压的原理,这里的人可不懂!也解释不清,到时候死了人,死者家属和亲友会不会迁怒于人,甚至认为是他弄死的?
宋和锦知道,并不是每一个猝死的人都能通过心脏按压救活过来的,万一他没救活这个汉子,这里的人会怎么对待他?
光是想象到那个场景,宋和锦就脚板底发凉,不寒而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和锦告诉自己,他还是再等等,再等等……或许那个汉子等下就被他的朋友救活了呢!?
“当家的,你醒醒啊!”女人凄厉的惨叫声打断了宋和锦的思虑,女人神态全然崩溃,声音破碎,宛如失去了伴侣的母兽,哀戚而绝望,头大身子小的孩子紧紧地扒着她的腿,哇哇地哭喊着爹娘,两条芦苇杆一样的腿在空荡荡的长衫里随着女人的动作而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