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什么?本就是我的错。问问她的簪子值多少钱,我赔十倍。”
小侯爷轻飘飘一句话落下来,没能叫人释然,反倒使得席上众人愈发惶惶。
谁不知道段家的小侯爷脾性难测,不好捉摸?听闻去岁中秋宴上,有醉臣不慎将酒洒在他衣角,浇坏了他一件上好的云锦袍子,回头这醉臣就被陛下摘了纱帽,打发出京了。今日静漪竟敢拿球砸他,这还了得?
阮老爷颇有些忐忑,心底暗自埋怨女儿不懂事。
那发簪又不是什么名贵东西,碎了便碎了。就是她人被小侯爷用球砸了,毁了脸蛋,那也是命,与小侯爷是争不来的。
于是,阮老爷便将身姿放得愈发矮了:“小侯爷,您宽宏大量,但到底是我阮某的女儿有错在先。今日静漪听凭小侯爷发落,是打是罚,绝不阻拦。”
段准一手勒马缰,另一手掂了掂掌心中的革球,悠悠慢慢地笑了起来:“我岂是那么不讲理的人?都说了,是我有错在先,该给的赔偿,我一定如数送到。”
话音落下,马场那头似乎有人在遥遥喊他:“老七!马上轮到你上场了!”
段准目光一动,瞥向了阮静漪。阮静漪正被继母按着弯下腰行礼,脸朝地,他眼前只有一片花团锦簇的发髻。那乌鸦鸦发丝黑的发亮,如一整片的细缎似的,被领口秀白的脖颈所衬,愈显得柔润了。
段准将目光从她的脖颈上收回来,答了一句“这就来了”,便掉转马头,朝着草场上去了。勒着缰绳时,他还不忘吩咐自己身后的随从:“记得将赔偿给阮家的小姐送去!”
等阮静漪抬起头来,便瞧见一道玄色背影飒沓地骑马离去了,好一副宝马银鞍的架势,马蹄奔去时,依稀竟有虹光照地。
众人见段准当真不追究静漪的过错,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但段准不追究,不代表旁人不追究。阮老爷与韩氏将阮静漪好一通训,又勒令她不得在马场上待着丢人现眼,要她立马回家去。
静漪的发簪碎了,又被一通数落,本就没心思再留在马球场上,便毫不争执地打算回家。她从席位上下来,向着停马车的地方走去。没走几步,竟迎面撞见了妹妹秋嬛。
阮秋嬛还是身着那袭骑装,纤柔中带着飒爽,好似一缕秋日红枫,既娴静,且惹眼。瞧她行色匆匆的样子,依稀是在比赛的中途换下场休息。
姐妹二人迎面相遇,静漪自觉与她关系不错,便想开口打招呼。但秋嬛一副匆忙的样子,竟径直走过去了。
等人快下了走廊,秋嬛才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与静漪说:“大姐姐,回头那小侯爷要是找人与你说话,你摆不定,记得来找我,我好给你出出主意。”
说罢了,秋嬛便急切地走了,手里还提着那雕了牡丹的木球杆。
静漪抱着自己的琴,只觉得她奇怪。小侯爷有什么好找她的?把钱赔给她也就完事了,这有什么摆不定的。
她边在心里嘀咕着,边继续向前走。未几步,竟又遇上了一人。对方走得匆忙,险些与她撞个满怀。她瞥见一抹月白色的衣袍,圆领边上绣着细细卷草,惊觉有些眼熟。一抬头,她就看到了段齐彦的面孔。
年轻的段小公子一袭锦衣,面容如生琢玉之辉。落在静漪眼底,便好似带着春烟秋雾一般令人目眩。
“段小公子……”静漪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她被那么多人训斥,独独这位段小公子在小侯爷面前替自己讲话,她还不曾道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