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初阳斜升。
宫里荷花开了,皇贵妃召见准四皇子妃进宫赏花。
一顶缀流苏轿舆停在殿门前,轿舆外有人恭恭敬敬拂开门帘,刺眼光亮透进来,虞翎慢慢睁开了眼,她端坐整衣,白净手指抚平衣角,伸手搭在宫女手背上,弯腰出轿舆。
匾额书鎏金永和宫几个大字,她抬头看门扉,眸色稍淡,慢慢走进去。虞翎第三次入宫,以准四皇子妃的身份,来见她的生母。
珠帘垂地,遮住内殿袅袅檀香,宫女为她拂帘,虞翎薄纱遮面颊,慢慢走进来,抬眸便看到皇贵妃正在闭眸小憩,美人榻旁边站着一个太医,白发长须,恭恭敬敬。
案桌盛温热汤药,榻上这位宠妃看起来还很年轻,略有疲态,宫女行礼回禀一句虞姑娘到了,虞翎站在原地,看到皇贵妃收手摇了摇,殿内的宫女领命福身,井然退出内殿,余下那个太医。
殿内空寂余暗香,虞翎收回视线,知道这位太医留下来没那么简单,他专门负责给皇贵妃调养身子,教受孕。
她只做没看见,莲步走到美人榻前,身着雪青短衫搭素白绫袄,领口露珍珠白,轻轻弯身行礼,道声皇贵妃娘娘万福。
金盘盛颗粒分明紫葡萄,各式咸甜糕点小巧摆在琉璃盏中,她们母女间并不生疏,早几年皇贵妃便以礼佛为名住进灵佛寺,看过她几回。
“来这里坐,让太医给你看看。”皇贵妃撑头,拍榻边,让她坐到身边。
榻间软垫铺上好的驼绒,虞翎愣了愣,轻坐到美人榻上,似是不解道:“我今日出门喝过药了,身子无恙。”
皇贵妃无奈道:“多看看没错,我总怕你心疾加重。”
虞翎轻叹口气,也没再开口,十六年前皇贵妃要争恩宠,需要一个皇子,但她是女孩,是以偷龙转凤一场后,又以皇子大病需冲喜为由,请钦天监监正卜卦算命,让他们两个定下亲事,把虞翎送到远离京师的道观后山静养祈福。
她刚出生就患有心疾,能活到现在是老天庇佑,照钦天监之言在外待了十六年,直到几个月前才被允许回来,这具身体好坏,决定四皇子要不要纳妃。
虞翎只伸出手,任太医跪在地上给她诊脉,见他面色慢慢变得严肃,心中一叹,下一刻果然听他隐晦言语几句她脉象虚,不明显。
落地屏风整扇刻海Ⅰ棠,放在美人榻后,虞翎轻揉温凉手腕,长发垂在腰间,心知他不过是想说她身子差,难有孕,日后不是要她喝新药,就是准备派嬷嬷教她敦伦行事当如何。
皇贵妃揉额头,让太医退下去,岔开话题问:“刚才的事不用放心上,回去多喝些药,他们去接你,怎么不见人?”
檀香缭绕在四周,虞翎微微愣住,一缕青丝从肩上滑落垂在胸前,勾出少女过分饱满的雪软。
京师女子追求着衣秀丽,像她这种年纪便如此艳媚的,若是再长些,怕是要被人私下议论,言行举止不得不比旁人要更慎重。
她明白皇贵妃说的他们指谁,只轻坐在美人榻,摇头低声道:“我未曾见他和姜姑娘。”
皇贵妃骄横惯了,当即不悦,道:“等他们回来本宫再说说他们。”
虞翎睫毛微颤,那位姓姜的姑娘,是皇贵妃挑的侧妃,她轻道:“他得圣宠,许是在忙别的事。”